耿喆阻止了臧劍的射門，對於球隊的幫助卻微乎其微。他可以保證讓臧劍不進球，卻不能保證可以攻破布挺把守的大門。如今球隊最需要的就是進球。

但是看看布挺的表現……

耿喆覺得頭疼。

※※※

劉浪看看手表，不算傷停補時的話，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七分鐘，比分卻還是0：1，自己的球隊落後。他終於坐不住了，從教練席上站了起來。他沒有任何指示帶給球隊，此時的他什麽也做不了，能說的都說了，能調整的也都調整了。

接下來……聽天由命？不！當然不是，劉浪從不信天、命這些玩意兒。他只相信自己的手下們。

耿喆，莫野風，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是很好的球員，我們今年的目標是衛冕。怎麽可以在這裏就倒下呢？

現在是球隊最關鍵的時刻，他這個做教練得也要給球員們以信心。他不能再坐在椅子上，安然不動。他需要站在場邊，和球員們一起承受。

※※※

莫野風再次起腳射門，他已經記不得自己在這場比賽中射了多少腳門，但是一次都沒有穿過面前這人的十指關。

他現在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是菜鳥出身了。他承認自己射門很差勁，可沒有差到連個菜鳥把守的大門都射不進的地步。

門將真是一個摧毀對手自信的好手，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自信正在開始崩塌——我真的……真的適合做前鋒嗎？連他的門都進不了，我還有什麽臉面對隊長的信任？

想到隊長，莫野風突然清醒過來。不對，隊長要我再自信一點，我怎麽可以在這裏妄自菲薄？這樣才是真正對不起隊長的信任。

擡頭看到布挺笑的很得意，莫野風將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

莫野風還記得自己初二的時候，跟著他的鄰居大哥哥去看市長杯足球賽，那場比賽是華西中學在當屆市長杯的決賽。

說不清楚為什麽，莫野風一個進攻球員，怎麽會對一個門將的表演那麽癡迷。無論對方前鋒表現的多麽出色，那高大的門將總能將射門封住，一個人在門前就頂住了對手的全力進攻。當他張開雙臂的時候，就好像一座山。

也許就是被這個背影所迷住了吧。雖然最後對方憑借一個點球攻破了耿喆把守的大門，也絲毫沒有影響耿喆在莫野風心中的偶像地位。

那場比賽之前，莫野風只是一個到處踢野球的小孩子，沒有什麽目標，踢球只是為了好玩。那場比賽之後，他心中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他要苦練自己的球技，然後在初三畢業的時候，選擇華西中學作為自己高中三年將要度過的學校。

從初二到初三，他苦練了近兩年，將自己的技術磨練的越發純熟。他喜歡花哨的盤帶技術，於是他拼命的練習自己的過人，成了這附近有名的足球高手——在很多人眼中，盤帶好就等於一切都好，他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當初三畢業的時候，他如願考上了華西中學，足足高興了一個暑假。

總算可以和自己的偶像一起踢球了！

那年華西中學成了市長杯的新科狀元，這讓還不是華西人的莫野風頗為自豪，為自己的偶像高興，也為自己的選擇而滿意。還沒從初中畢業，他已經把自己當作一個華西中學的人了。同學朋友們也都知道，莫野風說話總是說“我們華西中學怎樣怎樣”，搞得大家都嘲笑他。

他可不在乎這些，只要能和偶像一起踢球，被別人笑話幾句算得了什麽？他開始幻想自己穿這華西中學的藍色球衣，站在場上攻城拔寨，而身後則有耿喆固守城池，他們兩個一前一後，配合默契，無往不利。

但是當他來到華西中學之後，加入球隊，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幼稚。沒錯，華西中學缺乏優秀的進攻球員，尤其是前鋒，但他本人也並非是那種可以一腳解決問題的殺手，說好聽一點，他是一個可以利用個人技術攪亂敵人防守的前衛，說難聽點，他那些花哨的技術就算晃過了對方的後衛，面對門將把守的球門，恐怕也打不進。之前的他把射門想的太簡單了，認為足球場上最容易做到的事情就是射門了——那麽大的球門，只有一個人守，怎麽射都是進嘛。

球隊訓練了幾天，耿喆就讓他深刻認識到了“射門”是一門多難的技術。

就算隊長什麽都不做，張開雙手站在原地，就能讓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把足球射進球門，不是因為耿喆身上的氣勢，而是因為那確實沒有射門的角度了。

初次訓練似乎給教練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莫野風對自己的前途失去了信心，他原本的幻想都化作了泡影。他覺得自己沒戲了，只能被人嘲笑是個“花架子”。

後來是耿喆找到了他，告訴他市長杯的足球和他平時在隨便一塊土地上就能踢得野球不同。鼓勵他不要灰心，教練和自己都很看好他。莫野風對耿喆的感情從崇拜變成了感激。他願意為了隊長付出一切，從此之後他天天苦練自己的射門技術，就算球隊不訓練的周末，他都會拿著足球去經常踢球的地方練習射門，就算別人叫他一起踢比賽，他也拒絕，他只想早點練好自己的射門技術，能夠在球場上給隊長一點支持，哪怕只是一點點，他也心滿意足了。

他苦練了幾乎一年，就是希望在這種時候起到關鍵作用，他要用自己的進球來幫助隊長。衛冕冠軍不應該到在四強門外，我們要進軍決賽，我還要隊長陪我練球！

布挺是什麽人？憑什麽阻攔我？除了隊長，任何人都沒法阻止我進球！

※※※

莫野風用盡力氣的一腳射門，卻造成了布挺的脫手。這個脫手讓大家都沒想到，這場比賽布挺的表現堪稱完美，以往每場比賽他都會出現或多或少的失誤，這場比賽到目前為止他一次錯誤都沒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脫手。

射完門的莫野風看到足球在布挺胸前打了一個轉，好像那球上面栓著橡皮繩，又彈回到了自己身前，他沒有任何猶豫，再次掄起了腳。

趙海巖以為他會第一時間射門，於是飛身撲來，希望擋住這腳射門。盡管布挺的脫手讓他心裏有些爽，但這種時候並不是講究私人恩怨的好機會。該他做的他會盡力做好。

莫野風眼角瞟到人已經飛出來的趙海巖，他掄起來的腳卻突然踩在足球上方，然後做了一個拉回來的動作，就這樣閃開了對方兇狠的鏟截。他為自己這個動作在心裏叫好，對方後衛被騙了，對方的門將也一定會被騙，自己現在只要起腳推向沒有人的那一側，這球就肯定……咦？

當趙海巖從他身前滑過之後，他驚訝的發現那個門將也沖到了自己身前，然後一陣猛烈的相撞，他球又丟了！

混蛋！他是什麽時候上來的？！

莫野風被撞得七葷八素，球自然丟了。但他現在沒工夫管這個，他只想知道那個門將是怎麽從門前突然竄到點球點附近的。

旁邊的華西中學球員高舉雙手，向主裁判示意布挺撞人犯規。主裁判搖搖頭，什麽都沒表示，示意比賽繼續。

布挺同樣也撞的不清，但是他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把足球仍給了陳濤。他知道，華西中學大舉壓上，每次他拿到球的時候都是一次反擊的大好機會，只要再進一個球，這場比賽就徹底結束了。

現在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多長時間？他不知道，也沒心思去想，只要把球門守好，自然會等到主裁判吹響終場哨的那一刻。

把足球扔出去，就聽到華西中學的人一陣驚呼，他們一邊呼喊著一邊往回跑，模樣狼狽之極。

布挺站在門前，仿佛獲勝的將軍看著倉皇逃竄的手下敗將那樣，哈哈大笑。不過剛笑了個頭，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巴，疼得呲牙咧嘴。剛才和莫野風相撞，他也沒討到好去。下巴被對方擡起來的膝蓋頂了個正著。

趕回去防守的莫野風還不忘回頭看，當他發現對方門將突然捂著下巴蹲在地上的時候，他還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開始後悔為什麽自己剛才不頂的更重一些……

如果把這個門將廢下去了，自己就能進球了吧。腦海裏面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把他嚇了一跳。

莫野風人長的猥瑣，心腸可不壞。自己怎麽會有這樣卑鄙的想法呢？足球是一項光明正大的運動，我應該光明正大的在對方面前得分，而不是使壞心眼……而且話說回來，我為什麽會認為只有當他離場了，我才能進球的想法呢？

荒唐，真是荒唐！

莫野風搖搖頭，加快了回防的腳步。

※※※

臧劍在一群追兵的緊逼下再次面對耿喆。看著對方張開雙臂，降下重心的舉動。他知道今天算是碰上一個厲害對手了。不管身處怎麽樣的境況，這個門將總是毫不慌張，不動如山，要是動起來，那也是快的令人吃驚呢。他想到了自己剛才一腳補射竟然還射在了對方懷裏的事情。

這事情讓他耿耿於懷，他自然自己補射之前的跑動和出腳都足夠快樂，可是沒想到還是被對方撲個正著。

這一次，他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射門不行……我過你！

臧劍的盤帶也很不錯，只是他很少用而已。很多時候他只需要擡一下腳，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何必還要勞神費力的盤過已經癱在地上的對方門將呢？

今天不一樣，從耿喆的表現中他看到了一個不會輕易認輸的對手，為此，他也要使出全力了。

身後的追兵好像蒼蠅一樣煩人，臧劍做了一個射門的虛晃動作。他不知道對方門將吃不吃，但是身邊的那些人肯定會上當的。果然華西中學的後衛們紛紛作出了鏟截倒地的動作。

被騙得失去重心得華西後衛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臧劍輕松從他們身體上方越過，然後再次單獨面對自己的隊長。

對於這些後衛們來說，這是非常大恥辱。華西中學這三年來早就以防守聞名，所有人都知道華西中學不僅有一個厲害的門將，還有一群厲害的後衛，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後衛是不會讓對方前鋒輕易接近耿喆的。後衛的作用就是要把威脅扼殺在對方射門前。今天，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敵人和自己的隊長面對面，他們失職了。

晃過了後衛們的臧劍再次起腳做射門狀，這一次他知道耿喆不得不上當。在這種一對一的情況下，無論前鋒做什麽動作，門將都得吃。

果然耿喆重心偏向了左邊，臧劍馬上將球撥向右側。只是這一次他撥早了一些。在他剛剛完成撥球動作，準備大踏步趕上去的時候，本來應該倒向相反方向的耿喆去突然撲向了足球！

那速度快的……根本不像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巨漢所能做出來的！

他比臧劍快一步碰到了足球，奮力一撥，將足球撥了出去，接下來的工作交給後衛。他相信他們，因為他們在一起合作了三年。

臧劍沒有料到自己被耿喆騙了，他倉促踢出的腳卻撞在了耿喆的手臂上，腳下拌蒜，摔倒在地。

這次輪到求知的人聒噪了，希望主裁判果斷的給個點球，直接讓垂死掙紮的華西人死心。但是主裁判看得很清楚，面對求知隊員高舉的手臂，他搖頭示意比賽繼續。

耿喆撥出去的足球被他的隊友大腳開了出去，求知的反擊結束，沒有獲得任何李靈想要的結果，他低聲罵了一句又坐了回去。一個球的領先優勢無法讓他徹底安心，只要對方打進一球，就會造成形勢完全逆轉。

足球場上最不保險的比分就是1：0了。

如果有能力還是應該爭取多進球，同時還要提防對方的瘋狂反撲。幸好他有一個臧劍，只憑一人就能讓對方整條防線動彈不得的人物。否則他不知道要死多少次呢。

※※※

這次界外球沒有對耿喆的球門造成任何威脅，剛剛發出來就被華西中學的後衛們斷下。隨後發動進攻，目標直指布挺把守的球門。

莫野風最擅長的射門方式就是把門將盤過再推空門，但是現在求知中學的禁區內到處都是人，供他發揮的空間實在太小了。李靈認準了這個前鋒除了盤過門將打空門外射門就是渣，所以哪怕可以讓他在大禁區內射門，就是不能給他太多的過人空間。

這場比賽就是雙方在各個層面上的爭鋒相對。整體戰術，局部戰術，個人技術……甚至還包括運氣……

足球再次被傳到莫野風腳下，趙海燕和羅威一前一後包夾上來。莫野風在兩個人的逼搶下，不敢多拿球，這兩人的蠻不講理式防守他在這場比賽中已經見識了很多次，只好倉促起腳射門。

布挺奮力撲救，將雙手盡可能伸長，仍然沒有碰到足球。皮球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繞過他的雙手，飛向了身後的球門！

沒想到自己毫無準備射出來的球反而要比準備好了的射門效果更好。莫野風攥緊拳頭吼道：“進去！”

只要這球進了，一切就都回到了原點，我們還有加時賽，還有點球決戰。只要拖到點球決戰，勝利必定屬於華西中學。站在門前的隊長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莫野風眼睛死死盯住足球，希望看到它飛進球門。

空中的布挺也扭頭看著飛過他的足球，希望知道這球的結局。是進，還是不進？

足球在空中飛行的時間很短，但這一秒仿佛一世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空中的足球牢牢吸引。

“當！”一聲清脆的撞擊聲，足球打在門柱上反彈了出去！

華西中學的人發出了巨大的嘆息，而求知這邊則是歡呼。

莫野風抱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布挺從地上爬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他跑過去抱著幫他擋住射門的門柱狠狠親了一口。感謝天，感謝地，還要感謝這門柱。

就是李靈都在下面使勁拍胸脯：“運氣真好，運氣真好……”

劉浪又看了一次表，只剩三分鐘了。他仿佛能夠感受到那個命運正在一步步向他走來，失敗的命運……

“壓上去！全都壓上去！”這次連在後面守臧劍的兩個中衛也沖了上去，不要防守了，此時此刻還防守沒有任何意義。

李靈看了看劉浪，又看看正在向上跑的對方中衛。他知道華西中學要做最後一搏了，越是這個時候，他越要小心謹慎。讓臧劍跟著撤回到中線，隨時等待反擊，其他人全都縮在禁區裏，擺出鐵桶陣的架勢。

※※※

莫野風再次被擠出了禁區，他距離球門越遠，威脅也就越小。深知自己遠射能力等於零的他把足球分給了後插上的中衛。

華西中學的中衛也有不錯的得分能力的。只是這場比賽全場都被臧劍壓在自己禁區前，上不來，無法發揮而已。

接到球的中衛掄圓大腿來了一腳勢大力沈的遠射，布挺飛身將來球撲出了底線。華西中學獲得了一個寶貴的角球，此時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一分鐘。

負責發球的華西球員將足球擺在角旗區，正準備開球，卻看到了令他吃驚的一幕。他們的隊長，門將耿喆放下了身後的球門，正在向求知的禁區沖來。

原本背對自己後半場的華西中學球員們也都轉身驚訝地看著沖動的隊長。

他們印象中的隊長，是無論何時都保持冷靜，從來不會做出這種沖動之舉的一個人。這場比賽已經被逼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跑過來的耿喆什麽都沒說，就站在人群中，在求知的門前他顯得格外突兀。

大家都驚奇的看著他，他卻毫不在乎，只是看著足球。

求知的替補席炸鍋了，所有人都在高聲叫著，提醒自己的隊友，現在華西中學是空門，只要攔下這個球，就是百分之一百進球的機會！李靈激動地站在場邊，死死盯住混亂的門前。

而在華西中學替補席這邊，大家都被隊長的舉動嚇住了，並且明顯分成了意見相左的兩派。一派認為隊長不應該這麽沖動，萬一被對方打反擊的話，一切就都完了。比賽還沒有結束，他們認為這是變相放棄比賽。另外一派則認為反正只剩一分鐘，防守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和求知拼個魚死網破，說不定還能創造奇跡。再說隊長是場上最高的人，也有頭球基礎，怎麽就不能當前鋒用了？

兩派人在替補席上吵得不可開交。場上的華西球員也有些不知所措，本來站在門前打算爭頭球的中衛也在猶豫要不要回去代替隊長防守空虛的球門。兩個中衛無助的向場下看來，卻看到了吵成一鍋粥的替補席。

就在這個時候，劉浪站了起來。他走到場邊，一個動作就讓所有爭吵和疑惑消散於無形。他伸出右手，向前揮動了一下。

壓上去，進攻，別管後面。

回頭看著替補球員們疑惑不解的臉，他嘆了口氣，解釋道：“這個時候還談防守，已經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了。輸一個球是輸，輸兩個球，三個球，四個球還是輸。反正我們進不了球就肯定輸。”

想到衛冕冠軍竟然面臨這樣的局面，所有人都默然了。賽前他們都知道求知不好對付，堪稱巨人殺手，可誰也沒想到竟然會難打到這個地步，他們要面臨被淘汰的命運了。去年的衛冕冠軍栽在這支小球隊身上，今年的衛冕冠軍也要重蹈覆轍了嗎？

隊長肯定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才沖向對方球門的。

※※※

布挺記得自己去年也有過同樣的舉動，最後他是用手把球打進球門的，雖然犯規了，卻讓自己的球隊成功反超比分。他知道耿喆心裏面肯定是一樣的想法——只是他絕對不會用犯規，而是真的要把球打進自己把守的球門。

身為門將，永遠是距離對方球門最遠的人，更別說兩個門將的直接對話了。面對這個站在自己門前的高個子，布挺心裏突然興奮起來。

他盯著耿喆使勁看，這種註視耿喆無法忽視，扭頭去看他，卻看到布挺咧開嘴沖他樂。

什麽意思？我的舉動很好笑嗎？你可以沖到七中門前，然後用手把球拍進去，我就不能來了？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布挺突然道：“很好，我們一對一！”

這瞬間，他完全明白了布挺的意思。從來都是門將和前鋒的一對一，如今也能和門將一對一，他怎麽能不興奮，並期待呢？這可是足球場上很少可能發生的事情呢。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路，哪個門將肯拋棄自己身後必須守護的球門而沖到對方門前得分呢？當，伊基塔和坎波斯那種變態瘋子狂人門將要排除在外。

盡管耿喆這種舉動是為了球隊好，但是也讓莫野風看在眼裏，很不是滋味。如果他的射術可以再好一點，能夠在前八十分鐘就打入最少一球，哪裏用的上隊長親自上來得分？需要門將得分，只能說明前鋒的無能。

他緊緊咬住了嘴唇。

耿喆帶來的騷動在場上很快平息，看臺上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期待這個角球會發生什麽。耿喆能夠進球嗎？布挺能夠守住嗎？華西中學可以扳平比分嗎？求知可以借此機會大舉反擊打空門成功嗎？

這些疑問都匯聚在這個角球上。

罰球隊員接到了主教練發來的指示：開球出來找耿喆。他沒有絲毫疑問，照辦。

足球飛起直奔求知門前，那裏頓時混亂起來。沒人敢忽視耿喆在門前的威脅，盡管他是一個門將。趙海巖拼命在下面拉他，就像爭搶籃板球一樣，只要不讓對方起跳，身高再高也沒用。但他發現自己根本拉不動這個龐然大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起跳，迎向足球……然後甩頭！

這家夥肯定是練過的！看著他在空中甩頭的動作，陳濤在心裏嘆道。動作標準，發力十足，再加上他的身高，求知的後防線中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爭搶的。

耿喆搶到了點，這球發的也很好，又快又平，只要把頭甩好，在這個距離，幾乎必進！

華西中學的球員們準備歡呼了，他們知道只要讓隊長搶到了點，就算進了一半。

足球碰到耿喆額頭，改變方向，飛快的奔向球門後點！

耿喆對自己這個頭球攻門也十分滿意，他目光追隨著足球，只有確認了球飛過門線，他才可以放心歡呼。就在此刻，他視線內出現了一個只手，那手飛過，追向足球，接著出現的是一張臉，一張緊咬牙關的臉。

布挺看不到足球，他憑感覺自己的手指尖觸碰到了足球，於是用力一撥，那球在他手上跳了一下。

“我贏了！”他大叫一聲從空中墜下，結結實實摔在地上，連翻滾緩沖洩力都沒有。而耿喆則看到足球在布挺手上跳出了橫梁，沒進！

球沒進！華西門將和求知門將最直接的交鋒中，耿喆敗下陣來。

劉浪狠狠嘆口氣，李靈則是高舉雙手盡情歡呼，他甚至巴不得現在就沖上去抱著布挺使勁親。這球撲的太漂亮了，平時訓練中布挺從來都做不出這樣的動作來，更別提那瞬間的反應和判斷了。這個混蛋，他被上帝附體了嗎？但甭管是誰附體，守住了就好！

“好棒，阿布！”晉靜也激動的沖到了場邊，給布挺加油。

布挺可沒工夫回應她的關心，華西中學繼續獲得角球，他從地上爬起來就要馬上準備戰鬥。

耿喆依然沒有回去，剛才的球沒進更讓他堅定了留在求知門前的決心。不成功便成仁！

這是這一次，華西中學的角球開的太靠近門前，讓出擊的布挺直接從空中抓了下來，耿喆雖然跳起來，卻沒有強過高舉雙手的布挺。

在布挺拿到球的同時，華西中學所有人瘋了一般往回跑，就連耿喆也聳動著他高大的身軀，埋頭狂奔。

“給臧劍！”李靈在場邊大聲喊道，他相信只要布挺把足球扔給臧劍，憑借臧劍出色的射門技術，就算他在中圈，也能將足球準確的送進空門。

“傳球！”所有人都在喊，“傳給臧劍！”

不能讓你們如願！劉浪也在喊：“上去一個！看住他！”這個“他”自然就是指臧劍了。

布挺不是沒看到臧劍的位置，說實話現在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扔過去就是絕殺。但是聽到看臺上都在喊臧劍的名字，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大家都期待臧劍進球的時候，他反而不希望讓他們如願。

華西中學球員們回防的腳步慢了，有兩個人改變路線撲向臧劍。

布挺看了眼遠處的球門，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把足球輕輕向前拋起，然後掄圓右腿狠狠踢了上去。一個大腳直奔華西中學空蕩蕩的球門！他沒有選擇把球傳給臧劍，而是自己直接射門！

看到他這麽做，有人停止了奔跑，擡頭看著空中的足球，只有耿喆還在拼命回追。要是讓對方門將這樣進球，那可是天大的恥辱！

就連李靈都張嘴結舌地看著足球，難道……真的會進去嗎？

大家都被布挺這麽突然大膽的舉動鎮住了，除了耿喆，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仰頭望天。目送足球墜向球門。

會進去嗎？

足球越過橫梁，繼續飛行，墜落在後面的跑道上……

球沒進！

耿喆松了一口氣，也停下了腳步。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哨音，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

這是終場哨，比賽結束了……

※※※

守在場邊的李靈率先沖進了球場，在他屁股後面跟著的是一群興高采烈的求知隊員們。他們戰勝了去年的冠軍，闖入四強！再次刷新了學校參加市長杯的最好成績。

1：0！華西中學圍攻了他們半場有餘，始終無法取得一個進球。李靈用防守戰勝了更擅長防守的華西中學。

但是，更多的人都跑向了臧劍，在他們心目中，進球隊員永遠都是球隊獲勝的最大功臣，何況還是對內頭號偶像球星呢？看臺上“臧劍！臧劍”的喊聲響徹雲霄，女生們更是尖叫著從下了看臺。

實際上這場比賽真正的功臣站在紛亂的人群中，有些茫然的看著這些瘋狂的人。他仿佛還沒有從激烈的比賽中完全退出來，那種巨大的心理壓力還沒有卸下。

比賽結束了？他這麽問自己，怎麽……就結束了？

就在這時，身前突然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耿喆站在布挺面前，看著自己這個對手，然後脫下了自己的球衣，遞過去。

布挺從來沒有經歷過和對手交換球衣這樣的事情，他不明白對方想要做什麽。

“交換球衣，你不知道嗎？”

“可……為什麽要交換？”

“因為我很佩服你。”

“但我只有這一件……”布挺抓著自己的球衣道。

耿喆原本繃著的臉終於笑了：“無所謂了，就算我送你的。拿著吧，反正對我也沒什麽意義了。”

布挺接過球衣：“對了，你要去職業球隊。阿劍也會去……”

耿喆將目光投向人最多的地方，但是除了湧動的人潮他什麽都看不到。於是他又收回目光，看著布挺：“其實你也很不錯，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寶貴的東西。”

“那是什麽？”

耿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搖搖頭：“我得回去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這樣接受失敗的。再見。”他揮揮手，轉身離開布挺，走回了自己的陣營。然後一把摟住哭成淚人的莫野風。

“笨蛋，哭什麽？你還有兩年呢！”

※※※

耿喆突然過來交換球衣，直到他走，布挺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他不明白為什麽不去找阿劍交換球衣，而是自己。難道是因為那邊人太多嗎？這個解釋也許說的通，等晚上回去把這球衣交給阿劍吧，怎麽說也是場上的對手呢。雖然封住了阿劍絕大多數射門，但是只要沒守住一次，就是失敗。

正當布挺發呆的時候，眼前又多了一個女孩。

“咳咳！請問布挺同學，身為這場比賽的關鍵人物，你多次封住對方的射門，你有什麽感想，或者想要對廣大球迷說的話嗎？”晉靜將手握成話筒伸到布挺面前。

布挺一開始還真以為是記者來采訪自己，等看清楚是晉靜之後，撇了撇嘴：“有啥感想？我肚子餓了！”他說的是實話，為了準備下午的比賽，他中午故意沒吃飽。

晉靜收起“話筒”，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說點有素質的話嗎？”

“什麽叫有素質？”

“嗯……”晉靜咬著手指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你應該這樣說：首先我很感謝各位領導的關懷，以及隊友教練的支持，沒有他們就沒有勝利。其次我也感謝我的對手們，我們能獲勝也有他們的貢獻，他們失敗了我也很難過，不過這就是足球……”

布挺開始做嘔吐狀。

“而且，你要記住。在說這話的同時，既要表現出快樂高興的表情，還要及時控制情緒，在熱情洋溢的時候也要語氣低沈一些，註意臉上的表情，不要太得意忘形。給媒體留下不好的印象……”

“呸！我可不是白癡！”

看到布挺的樣子，晉靜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餓了嗎，回去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你親自下廚？阿姨不在家嗎？”

“在，不行啊？你想吃什麽？紅燒肉還是回鍋肉，或者青椒肉絲怎麽樣？”

“西紅柿炒雞蛋！下飯！”

“真沒出息啊你……”

四周依然很嘈雜。大家都在忙著向勝利者祝賀，記者們如潮水一樣湧向臧劍，李靈在臧劍身邊滿頭大汗的阻擋那些過於狂熱的粉絲，而臧劍呢……在應付記者球迷的同時，還在不停的扭頭四處尋找著，無奈周圍人太多了，他的視線被堵的嚴嚴實實。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他尋找的目標正在和布挺愉快地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麽這個問題。他們似乎全然忘記了剛剛經歷過一場重要的比賽。周圍的嘈雜是一個世界，而他們兩個人，是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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